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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ad2();在叶梅的那个年代,尽管许多青年指挥往往已经在学校的乐团里进行了各种必要的学习,但在他们从学校走向正式指挥台的路上,仍然充满了各式各样的磨炼。
最先是来自那些同样受到过良好音乐教育的同学们。
他们不仅下课会和你打打闹闹,当你站上指挥台时,他们的捉弄仍然继续。
虽然大家在明面上都会尊重你,但年轻的天才们有时也会故意弹错音,故意快一些或者慢一些,以测试他们倒霉的同学到底能不能听出来。
等到指挥系的学生毕业,成为乐团的职业指挥,或者客座去别的乐团,这样的挑战就更多了。
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一个陌生团体的无条件崇拜和信任,这是摆在很多指挥、甚至是知名指挥面前的难题。
这样的难题,叶梅解决了很多次,甚至更难一些——因为她是个女人。
“刚刚我讲解的这些手势,相信大家都已经记住了,那现在我们就可以来排练了。”
虽然大家伙儿都存了想看她笑话的心,但毕竟是军队的宣传队,服从性极高,又有吴书记坐镇,迅速学会了相应手势,并没有十分不配合地为难她。
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样的:平日里排练新节目时,吴书记也会指挥他们,不就是带着他们打个拍子,到最后大家熟了,根本不需要什么指挥了。
叶梅一个小丫头片子,故弄玄虚地在这儿搞这套,最后是不是假把式,按她说的一试就知道。
不过,在姚建军经过时,却看见了她手上的谱子有些不同。
“你的谱子怎么跟我们不一样?”
叶梅看了一眼她手上那本标着红蓝的谱子,大方地分享给他:“这是总谱。”
有人笑了:“《红色娘子军》你还得看谱?还以为你多厉害呢!”
“我可以背谱,但是我是个很老派的人,所以我指挥看谱,甚至还要看标记。”
叶梅也不生气,还指着谱子上的记号耐心地解释给他们听。
“蓝色是排练时或者演出时,我需要看的地方,红色是一些我做的修改,包括力度、配器和速度,如果条件允许的话,下来我会把谱子借给你们抄自己那部分红色的。”
这套从马勒开始就这么干,不过红蓝没有确定,到了伯恩斯坦那会儿更是规定下来,甚至每次排练前都会要求按照红色的标记,修改乐手的谱子,然后分发下去。
她说得自信极了,毫无被人嘲笑的尴尬和强作镇定,反叫大伙儿自我怀疑起来:她好像真的有两下子,我还是别硬出头,不如先走着瞧。
指挥排练正式开始时,一个指挥真正的作用立竿见影地展现了出来。
“第三小节圆号要进慢一点。”接着,叶梅清晰地重复了她想要的节奏。
有人不服:“我们就是这个节奏啊。”
“玥姐,你可以一个人跳这个动作帮我们再合一下么?你看好她的动作。”
乐团和宋玥合了一遍,就连宋玥都看出了问题:“郑红坤你确实太快了。”
不服的圆号手郑红坤却还嘴硬:“可我这就是按谱子来的。”
“没错,但是我没有完全按谱子来,这就是现场乐团与芭蕾舞团合作需要注意的。”
她走到宋玥的身边:“芭蕾舞剧的现场配乐与交响乐是有些区别的,交响乐中,乐手是主角,但芭蕾舞剧不一样。我们所有的乐手,都需要配合舞者的姿态,更好地展现她的动作形态。刚刚和玥姐合了一下,大家应该可以很直观地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对……”
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,又看了一眼郑红坤:“因为合谱子,不合动作。”
叶梅最后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,像是定音鼓一样敲在姚建军的心里。
叶梅讲的这些东西,一点儿也不难,甚至相当直观,他在平时看她们合着录音排练时也偶尔有这样的感觉。
有时拍子还是卡得对的,但录音里旋律慢了点儿,他就会觉得舞蹈演员的动作不标准;有时候快得很些微,却仍叫他觉得她们跳空了,有一种说不出的失重的感觉。
节拍尚且如此,更别提强弱了。
叶梅这话,不仅是在姚建军的心里有共鸣,更让许多舞蹈演员点起头来。
她们之前有时候上台是合钢琴伴奏的,排练得又长又久,可是上了台却又总容易出岔子。
当时的钢伴和舞蹈演员总是互相指责,一个说另一个弹琴不会变通,另一个又指责跳舞的动作不到位,谁都觉得是对方的错。
眼下这个叶梅虽然进宣传队是名不正言不顺,但似乎帮着他们舞蹈演员说话,一群姑娘们脸上也不由得意起来:总算有个人能出来的教训一下那些个搞乐器的了。
另一边的乐手却不高兴了。
“但你也说了,每一次跳舞都不是一样的,那我们现在排练,就算跟着她来,到时候表演的时候又不一样了。”
叶梅刚想开口解释,姚建军忽然开了口:“叶指挥,咱们大伙儿也没怎么试过,你能不能做个示范?”
穿过来这么久,还第一次有人叫她“叶指挥”,虽然是姚建军这小子,但叶梅心里高兴,也就暂且不多计较。
她问最近的乐手借了一把小提琴。
接着,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,又拿出一块小橡皮,叫姚建军站到指挥台上,把这两样依次往天上抛去。
先是一块手帕,它晃晃悠悠地落了地;再是一块橡皮,“咚”地一声掉在地上弹开了。
叶梅则先后跟随它们落地的节奏,用小提琴拉了同样的一个变音,一个悠扬婉转,一个短促灵动,都合得严丝合缝,叫人心里莫名其妙地就是觉得舒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