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清林秋月的脸以后，克里斯托弗导演的表情略有些惊异。
“真没想到会是你。”他放下了手中用来打发时间的杂志，先是看了看林秋月，又看了看她身后的丽塔。尽管在接受天命的邀请时他已经看过了相关的文件，可当看到自己的合作对象是林秋月这样的年轻女孩时，他还是觉得有些魔幻。
当然，作为电影导演，他绝不讨厌生活中的奇遇。
“您好，克里斯托弗导演。”
也许是衣装带来的信心，林秋月发现自己并没有像预期那般紧张。她对着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导演笑了笑，随后从丽塔的手中接过档案袋：“这次的合作是……”
克里斯托弗导演摊开手，示意林秋月停下手中的动作：“别急，我想在那之前先聊一些更宽泛的内容。”
林秋月点点头，示意对方畅所欲言。
克里斯托弗先是顿了顿，像是在整理语言。沉默数秒以后，他才紧盯着林秋月开口：“你的剧本我已经看过，很精彩。在看过剧本以后，我另外找了《流浪地球》的原作。在看过原作以后，我想问的是……在这部作品中，人性和科幻，究竟哪一部分才是你创作时首先考虑的呢？”
“你觉得是哪一部分，那就是哪一部分。”林秋月果断地避开了直接回答这个问题。
“很狡猾，但我很喜欢。”克里斯托弗正了正身子：“我是否可以理解为，在电影拍摄的过程中，你同样愿意给我足够多的权力来执掌电影的拍摄？”
“我并不介意这一点，电影的制作是一门艺术，而艺术创作需要由专业的人来操刀。”林秋月耸了耸肩：“但相对地，我也不会放弃我作为甲方的身份——你来主导，我不会反对，但我要的内容，不许更改。”
“为了演出效果，毫无疑问我会微调剧本。”克里斯托弗摇了摇头：“看来这个问题上我们还有的聊。具体说说，你觉得有哪些部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的呢？”
“救援，饱和式救援。”林秋月紧盯着克里斯托弗的眼睛：“我希望主角是浪花中的一朵，而不是独身一人拯救世界的英雄。”
克里斯托弗思索了一会，像是在理解林秋月的话。片刻之后，他才缓慢地点头：“你想突出……在大量发动机熄火之后，全球人不计代价进行发动机重启的过程？但根据我的理解，留在地球上的两个孩子的努力最终是无效的，最终让这个计划实现的，仍然是太空站里那位父亲的牺牲，不是吗？”
“不，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。”林秋月摇了摇头：“这位父亲，始终也是救援地球的其中一员，而不是唯一的救世主。”
“所以才要强调他在太空中冲向总控制室的时候，也看到了其他舱室的爆破场景。”克里斯托弗点了点头，似乎是理解了林秋月的意思：“所有的人都在这场浩劫中努力挽救这颗星球，而只不过恰好这个家庭是成功的那个。但正因为如此，这种仿佛受到了上帝指引一般的宿命感——我只是举例，并不是非要出现上帝。”
“如果只是像您往常的作品那样，想要强调亲情，爱与信任，我并不反对。”林秋月没有完全否定克里斯托弗的意见：“但在我的故事里，对抗天灾的是人类，进行内战的是人类，痛定思痛，继续前进的也是人类。”
“很好理解的主题。”
克里斯托弗露出微笑，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避开了关于宗教信仰的问题。
就像林秋月预期的那样，靠着系统加成，她也许能做一个不错的编剧，但涉及镜头以及如何将文字变成感人的画面这些具体的问题时，她还是不得不依靠克里斯托弗导演的专业技能。好在几十分钟的沟通下来，两个人还算是聊得开心——克里斯托弗本就很喜欢这个故事，而来自天命的投资也让他很难放弃。再加上林秋月是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投资人，这样的美事他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。
克里斯托弗不傻，他绝不会因为林秋月看起来比较年幼就做出什么僭越的事情。毕竟那丰厚的待遇，神秘的投资公司，以及其他合伙人在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退让，都足以说明林秋月的背后的势力绝不简单。
随着聊天的推进，愈发确定对方就是合适的合作人选以后，林秋月也不再像最开始那样紧张，而是逐渐放松了许多。而克里斯托弗也在这个时候选择用上次见面时的场景开开玩笑，柔和一下场面：“我还记得上次在展览馆见到你，那个时候的我居然以为你要拍摄的只是普通的……校园作业。”
“我也没想到偶然遇到的人会是你，克里斯托弗导演。”林秋月刻意地加上了导演两个字。
克里斯托弗笑了几声，随后提起了另一件他比较关心的事情：“我还记得当时你和……”他看了一眼林秋月身后的丽塔：“你和你的另一位女伴聊到道具的事情，我很好奇，在这样一场显然是规模庞大的科幻电影里，你想要用怎样的方式来达到‘真实’的效果呢？”
“这个嘛。”
提及这件事情，林秋月只是嘿嘿笑了几声，卖了个关子。
“唯独这件事情，是您最不需要担心的。”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意外的是，克里斯托弗并没有接受一起用餐的邀请，而是委婉地表示他已经约了不得不见的人。但这也正好让林秋月放松不少，毕竟就算是公事，她也并不是很愿意和不那么熟悉的男性一起吃饭。
——如果克里斯托弗导演是帅气美丽的大姐姐，她倒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。
扭头上了车，林秋月一下子瘫在了后座上。她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，让自己的脖子放松下去：“呼，和这种大人聊天还真是费力气。”
丽塔没有立刻发动车辆，而是坐在驾驶席回头看着林秋月：“林小姐倒是看不出怯场。”
“我一开始也觉得我会怯场，但……我忽然想起来，我是和奥托谈笑风生的人诶！”林秋月用力拍了拍膝盖：“想到连奥托那样站在权力顶峰的人我都揍过，区区一个电影艺术家好像也不是很可怕。”听到这话，丽塔几乎是立刻回神坐正，把双手放在了方向盘上。但她却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，而是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回头，小心地问道：“林小姐……打过主教大人？”
“打过，魂钢挺硬的。”
丽塔脸上的微笑这次变得复杂许多。由于林秋月暴走的那一次有符华的存在，奥托并没有允许不灭之刃小队直接进行干涉。也因此，奥托得以将自己丢人的事情顺利地隐瞒下来，但现在……
奥托就算再怎么算无遗策，也绝对想不到林秋月会用这件事来提升自己的信心。